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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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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很早以前,應該是初二初三那個年紀,有一個叫做“男孩子們,說實話,如果?你遇到很喜歡很喜歡的女生,你會迫不及待占有她,還是忍著舍不得碰她”。

裴箴言閑來無事拿著這個問題去問陸僅,陸僅在這兩個答案之間來回掃視,不答反問:“你呢?”

“那我肯定是迫不及待啊。”裴箴言不假思索,“不然誰知道珍惜到後來便宜了誰。我談戀愛,我又不做慈善。”

“哦。”陸僅其實覺得這兩個答案都挺耐人尋味的,一時難以抉擇,不過一起長大打打鬧鬧這麽多年,他和裴箴言早都習慣了互損,所以通常情況下他會選擇跟裴箴言唱反調,“那我舍不得碰好了。”

時隔幾年,裴箴言具體已經不記得自己當時怎麽評價陸僅的答案了,但肯定沒什麽好話。

不外乎要麽損人家孬,要麽損人家慫,要麽損人家道貌岸然。

這其中當然有好朋友之間插科打諢的成分?,不過他也確實是打心眼裏無法理解的。

而現在時過境遷,他成為陸僅很喜歡很喜歡的那個人,成為陸僅問題中的那個主角,他必須承認自己並不討厭這樣的珍視。

甚至開始理解舍不得碰對方的心態。

因?為他現在就有點舍不得碰陸僅。

這種變化讓他很驚訝。

他從前習慣被陸僅遷就,但自從和陸僅談戀愛,他漸漸學會了為對方考慮。比如他竟然會期盼著陸僅到了大學能交幾個除他以外的朋友,這是他以前根本不可能主動提及的建議。

一直以來,他是有些自私地享受著自己和陸僅之間的不平等友情的,他當慣了陸僅的唯一。

現在回想,他那時和陸僅“爭”鐘爾,氣的真的是鐘爾被搶嗎?

不是的。

至少不全是。

更讓他耿耿於懷的是陸僅不再屬於他一個人。

以裴箴言對陸僅的了解,這人對於那個“迫不及待或舍不得”的問題的答案不會輕易改變,所以他這句邀請更像是情侶之間的撩騷,並沒有動真格。

陸僅說:“好啊。”

然後就推搡著一起滾到沙發上去了。

耳-鬢廝-磨從激烈到舒緩,裴箴言擡眼看陸僅,突然敏感地覺察出現下?的狀態似乎超出了自己的預期。

親吻,擁抱,男生的生理構造註定他們經不起撩撥容易擦槍走火,這些他都已經習以為常。

但陸僅的眼神跟往常都不一樣。

迷亂中充斥著前所未有的侵略意圖。

簡單來說,就是非常欲。

欲得人目搖心悸。

和裴箴言相反,陸僅在和裴箴言談戀愛以前,一直是一個極盡克制、處處為裴箴言著想的人,否則他也不至於獨自忍受那長達兩年的形同陌路,但和裴箴言在一起之後,他變得越來越自私。

他對裴箴言的占有欲日漸膨脹,堪稱貪得無厭,很多時候他甚至顧不上裴箴言的犧牲。

比如現在,他明知道不是合適的時機,但他還是被那句玩笑性質的邀請勾起了最洶湧的欲望,攪亂神志,難以平息。

“你來真的?”裴箴言都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就把陸僅給拽下了神壇。

他很明顯覺察到陸僅最近沒有以前體貼,不過他並不介意陸僅對他霸道一點。

“嗯。”陸僅低頭親親他,“可以嗎?”

“可以嗎”這三個字一出,裴箴言就是再傻也明白過來了。

他上次半開玩笑地跟陸僅提攻受問題的時候,陸僅的反應就讓他有所察覺了,只不過這個問題對於他們當下?階段的關系還比較遙遠,他後來便沒有深究。

現在問題又擺在他們面前了。

裴箴言試探著做確認:“那我當……”

陸僅不等他說完,又在他嘴角烙下?一吻,語氣聽似溫柔,卻沒有商量的餘地:“不可以。”

“那免談。”裴箴言沒好氣地推他肩膀,“讓開,我要去廁所。”

在烏鎮那晚之前,他都對自己的直男身份沒有任何懷疑,這也意味著他在兩性關系上抱有長達十餘年的男性本能的、說一不二的主導意識。

他是給予方,而絕非接受方。

這觀念並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扭轉。

大概是為了彌補剛才闡明立場時的強硬,陸僅這會又變得非常好說話,誘哄道:“我幫你。”

自己的手?和喜歡的人的手?是完全不同的。

指腹的溫度從溫熱到漸漸滾燙,所到之處都是灑落的火種,每一下?微不足道的力度變化都足以惹來山崩海嘯,把?人推到失控邊緣。

從十個指尖到天靈蓋,全是麻的。

裴箴言雙眸輕微失焦,汗和眼底薄薄一層被刺激的生理淚水讓他的目光看起來潮濕且柔軟。

他就用這樣的眼神,在陸僅的眼睛和手?指間遲鈍又粘滯地來回看著。

陸僅被他看得受不了,俯下身想吻他。

這時,大門突然傳來門鎖被打開的聲音。

倆人同時停下?所有動作,背後驚出一身冷汗。

然後手忙腳亂在玄關處的來人關門和換鞋的短暫時間裏拾掇自己和對方。

半分?鐘後,陸凝霜帶著大包小包的身影繞過玄關處的隔斷墻出現。

兩個男生本該站起來迎他,但是這會誰都不方便起身,所幸陸凝霜對他們來說一個是媽媽,一個是熟識的鄰居阿姨,未必非要講究那些禮節。

裴箴言欲蓋彌彰地把腳擱到陸僅腳上,盡量讓自己的聲線保持平穩:“陸阿姨。”

陸僅則拿了個靠墊給裴箴言,也叫道:“媽媽。”

陸凝霜看向?二人。

這點時間並不夠他們徹底從情迷意亂的狀態中抽身,面色和眼神仍帶著些許痕跡。

陸凝霜說不出兩個男生哪裏奇怪,不由得多看了兩眼,但仔細看,卻又好像沒什麽不對勁。

“你怎麽這個時間來了?”陸僅問。

陸凝霜的註意力被轉移,回應了裴箴言的招呼後,她對陸僅說:“你老師打電話給我,說你們不上晚自習出去吃飯。”

陸僅點頭,保證說:“下?不為例。”

陸凝霜完全沒怪他,她舉了舉自己手?中的便當盒,給二人展示:“你們是不是嫌學校的飯菜不好吃?我給你們做了點菜,明天帶去學校吃。不要逃課,聽老師的話。”

說完她開始忙活著把?需要冷藏的東西放進冰箱。

沙發上兩個人的內疚和驚魂未定根本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驚駭海浪似的席卷而來。

人在特定的環境下?,腦子和身體降溫都非常迅速,待恢覆正常,陸僅進廚房幫忙,陸凝霜不經意發現他額角亮晶晶的汗,伸手幫他揩了一把?:“你和箴言在幹嘛,怎麽出這麽多汗。”

陸僅開關冰箱抽屜的動作微微一頓,頃刻間動用腦細胞編了個像樣的理由出來:“跟貓玩。”

“啊?哦。”陸凝霜心下?奇怪,自己剛進來的時候,明明兩個男生和一窩貓隔了十萬八千裏。

時間不早,陸凝霜給他們送完吃的就要走,陸僅挽留無果?,只得把?她送下?樓。

再上來的時候,家裏已經沒有裴箴言的身影,五只貓都在,四處追逐打鬧,但偌大的客廳卻無端顯得冷清。

裴箴言不告而別。

陸僅過去敲對面的門。

裴箴言沒給他開門,只發了條微信給他:「困死了,困告」

陸僅信他才怪,打了電話過去。

裴箴言接起來,聲音悶悶的,終於攤牌:“今晚不見了,我感覺罪孽深重。”

沈默片刻,陸僅說:“是我的罪孽,不是你的。”

對不起陸凝霜的人是他,他不想裴箴言背負心理負擔。

“我也有我的罪孽。”裴箴言說。

他也有媽媽,有家人。

雖然不像陸僅的媽媽一樣無微不至,但他身上同樣背負著家人深沈的愛和期盼。

這天裴箴言到最後也沒有給陸僅開門,不過到了第二天早上,倆人一起上學,雙方都已經看不出任何昨晚不愉快的端倪。

如鳥投林,針落大海,無跡可尋。

6月28號那天,高二的期末考試落下帷幕。

對於別的班級來說,這是一場告別,無論平時班級氛圍如何,朝夕相處一年,乍一分?開再難團聚,終歸讓人不舍。

七班和八班則完全沒有這方面的顧慮,專顧自己沈浸在暑假到來的喜悅中,歡呼不斷,惹得別班羨慕不已。

不過說是暑假,也就半個月時間,剩下的一個半月,身為準高三是沒有資格享受的,得提前回校補課。

這短短的半個月暑假裏,湯家發生了一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

湯寧和snake的事讓裴箴言的舅舅也就是湯寧的親爹給知道了。

舅舅明令禁止湯寧找男老師談戀愛,湯寧明知故犯,並且態度堅決,不肯退讓,在斷生活費的威脅下?不為所動,甚至反威脅她爹,揚言他要是不同意,她就從家裏搬出去住。

舅舅氣得要死,卻又拿已成年的女兒無計可施,只得死馬當活馬醫讓湯婉約好好給湯寧上個政治課,誰曾想湯婉約支持湯寧追求真愛。這是裴箴言也沒有意料到的,他也以為母親會比較勢利,看重男方家庭條件,並以自己的失敗婚姻當做過來人經驗灌給湯寧,結果?她居然搞出一出深愛至上。

湯婉約是這麽說的:“一輩子能遇到個喜歡的人不容易,現在再合適,未必以後就合適,所以想那麽多幹嘛,活在當下?,現在開心就好了。再說人生是自己的,當爹媽的幹涉那麽多,能替小孩負責嗎?”

母親的開明令裴箴言心裏閃過一點希冀,他裝作?不經意地問道:“那我以後也能過自己想過的人生嗎?”

“比如呢?”湯婉約留了個心眼,沒有一口答應。

裴箴言想了想,換了種比較委婉的說辭:“不結婚不生小孩?”

“嚇死我了。”湯婉約扭過頭看他,撫著胸口如釋重負地說,“當然可以啊,但是這必須是你們兩個認真考慮的結果?,而不是你單方面不想負責任,那不叫過自己的人生,那叫渣男。”

裴箴言的眼睛一亮,受到了莫大的安慰似的,他心裏有了點底,不過沒敢一下?子挖得太深,隨之轉移話題:“你嚇死什麽?”

湯婉約說:“那多了去了,你媽我雖然開明,但有些事情還是接受不了的,你得有個限度。比如你要變-性,比如你找個比我年紀還大的女人,或者跟我說你喜歡男的。”

或者跟我說你喜歡男的。

裴箴言所有新生的希望都化為烏有。

歸根結底,那只投林的鳥和那根落海的針還是存在的,並不會隨著找不到而真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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